樸實藝術棒棒堂

老來,老去!(三)

薇薇夫人：愈老，報年齡得到的掌聲愈響亮

作者／樂茝軍 日期／2018-03-17 文章出處／康健雜誌

那年，我大約是中年的年紀吧，參加一個旅行團旅遊。

團中一位看上去60多歲的男士，顯然比大家都年長。第三天彼此都稍熟悉了，在午餐桌上他忽然問：

「你們猜猜我幾歲？」眾人停箸愕然片刻，一位俏皮的女士回說：「大約50多吧。」

「錯了！我今年70！」他精神抖擻、聲音宏亮地宣布。

事隔多年我仍然清楚記得當時大家幾乎是驚詫地歡叫：「真看不出來，一點都不像！」

而那位男士的表情當然是得意喜悅，並且找機會問遍了所有的團員。

逢人就問「猜猜我幾歲？」

「你幾歲？」應該是個不禮貌且忌諱的問題吧？尤其是對女性。29歲最好永遠不要跳進三，39則畏懼四，六更是恐怖了。

誰會那麼「三八」，把真實年齡告訴別人？我曾走過不願透露年齡的人生階段，因此常想起旅遊中那位「怪怪的」先生。

直到10年前一次演講，我忽然開口說：「我今年75歲。」台下突地爆出一片掌聲，夾著笑語和驚詫，當時我臉上的表情，

一定和那位先生一樣吧，而當時的他比我還年輕呢！我有點「食髓知味」了，人愈老，報年齡得到的掌聲愈多，我就愈得意。

去年秋天到北京小遊，一個人坐地鐵到首都博物館參觀，入口處兩位小姐坐鎮，我問要買票嗎？其中一人忽然用大嗓門問：

「過60了沒？」我下意識地也提高音量回：「84！」兩人身形一正：「喲！沒見過這樣84歲的，請進，請進！」

我抬頭挺身而進，得意的神情自不在話下。

接受老在心理上和生理上有緩慢變化的過程，先是否認、拒絕、恐懼、氣憤，再逐漸認同、調適、終於接受，圓融地「與老共舞」。

能走完這過程，才能有健康快樂的老年。

如何稱呼才不失禮貌？

10多年前朋友們聚會，最年輕的一位一進門就氣呼呼地叫着：「真可惡！我剛剛在車上聽廣播說『一位60歲的老嫗⋯⋯』，什麼老嫗？我今天正好60歲！」

10多年後她仍然幹勁十足，當然走完過程了。

約莫在70幾歲時，有天在公寓電梯裡一位老先生牽著5、6歲的小女孩，見著我就要孩子「叫奶奶」。

我登時「火向膽邊生」，臉上僵硬地笑笑，心裡嘀咕：誰是你奶奶！

以後偶爾見面，老先生似乎感覺到我不大友善，彼此點個頭就默然不語了。

幾年後，我搬到另一棟公寓，有天在電梯裡同乘的是一位中年女士抱著約兩歲的女孩，

「叫奶奶，」她指著我對孩子說。我居然慈眉善目地回應：「乖！好可愛啊！」這時候我已經80歲了。

我們的媒體對老人在稱呼上有時是很粗糙的，尤其是對年老的女性，

「老嫗」聽起來很文雅，其實就是「老婦人」，而婦人一般是毫無尊敬的意思。

「老太太」也不妥，未婚,尤其未來不婚女性更多，如果用「女士」就合適了。

對老年男士從未稱「老頭」，總是「老先生」。

無論身分高低如何、性別如何，媒體對所有人都該一樣尊重的。

從以前看別人「怪怪的」，到自己變成「怪怪的」，可是經過歲月修練的。

而且我更不用別人猜，歡歡喜喜地自在報年齡，相信這是一種老年的成熟。